爹的话总是这般危言耸听,这般令人出冷汗。可灯芯像是习惯了,她习惯了爹的打爹的骂,也习惯了爹站在山巅上朝山下凝望的目光。灯芯知道,爹的目光尽头,就是这座下河院,就是这一沟两洼的菜子,还有,就是她早逝的姑姑,爹惟一的亲人松枝!

这个上午灯芯一直站在菜花里,中间她试着往里走了几步,露水顷刻间湿了她的裤子,豆牙似的花瓣染她一身,芬芳着实令她陶醉。可毕竟是新媳妇,她还不敢走得太深,齐腰的菜子没住她的时候,身子忍不住发出一片颤粟,觉得有轻柔的手掌撩在腿上,撩在她女儿家神秘的地方。她猛地想起娶亲那夜窜进花轿的那只手,身子禁不住打了个哆。天呀,那只手一路上撩拨着她,有意无意的,借着轿子的颠簸要往深里去,弄得她忽儿羞臊忽儿晕眩忽儿气恼。后来,后来她仅忍不住握了那只手一下,只一下,就把女儿家的本分全给握走了。那一路,生里死里的,灯芯都没记住,记住的,反倒成了那双手,那双救了她羞了她又抱了她的手,那是第一个伸向她的男人的手碍…

菜地里灯芯脸粉红成一片,身子下边,竟生出一股难以言说的奇妙。

后来她想到了那张脸,那张在火光里抱她时映出的麻瘦脸,片刻间掠过一层灰濛濛的失望,要是那脸能清爽些,倒是情愿让他多抱抱的。

可惜了。

新娘子灯芯在菜地里惆怅了一会,拔腿出来,她要趁机多看看。爹在上路前跟她说过好些地方,每个地方都梦一样萦绕在脑里,让她夜夜不能成眠,让她总渴望着能亲眼见一见。此时,这个梦想就要成真了,新娘子灯芯忍不住一阵激动,脚步子也欢快起来。顺着地埂往南走不多时,哗哗的河水声就飞进耳际。奶妈仁顺嫂惊叫着让下人四处寻她的时候,她已站在了沙河边。雨后的沙河水涨了不少,清澈的河水从极远处奔腾而来,发出松涛般的轰响。松涛的声音她是熟悉的,可那是望不见的声音,现在有了欢快的河水,就觉沟里的世界真是比后山要美。溅起的浪花再次打湿她的绣花鞋,裤子湿在腿上,痒痒得难受。禁不住再次想起抱她进院的男人,到现在还不知他叫啥名,院里封闭得很,她和命旺的西厢房是用雕了花的木廊隔住的,除了奶妈仁顺嫂,还没一个人进去过。她想他是下人,只有下人才有那样粗糙的脸,才有那样牛似的力气。可他捏她nai子的时候那力气是减了的,反倒留给她麻甜的感觉。这感觉她一直想掐死,没想这阵又给泛活了。

直到站累了腰,才寻到那盘让爹描述过无数遍的水磨,它掩在一大片杨树影里,吱吱吜吜的声音穿过婆娑的树影钻进她耳朵,宛若歌谣,动听得很。新娘子灯芯欣喜若狂,刚要迈步,就听见奶妈仁顺嫂的声音。

奶妈仁顺嫂真是吓死了,她刚回自家跟二拐子吵了几句,就听下人跑来说,少奶奶不见了。死了好!奶妈仁顺嫂正在气头上,儿子二拐子真是个不成器的东西,你猜怎么着,他竟把院里一刚来的使唤丫头给压在了菜园子里,若不是东家庄地正好去菜园子,怕是这祸就闯大了。你个挨刀的,你个短命的,啥事不能做,偏要做这畜牲做的事。仁顺嫂揣着一肚子气撵来,进门就骂。你猜二拐子咋说?他笑了几笑,不阴不阳说,你好,你干净,你干净得苍蝇都叮不进。说完,拿起他爹留下的那把杀猪刀,磨刀石上嚯嚯磨了起来。

仁顺嫂像是让儿子扇了个嘴巴,不,捅了一刀,哭也不是,骂也不是,正拿衣襟蒙了脸呜咽,下人便进了门。

骂过那句,仁顺嫂还是快快往下河院去,路上她跟下人喝叹着说,耳朵夹紧点,那话我是骂二拐子哩,你可甭往少奶奶身上想。下人哪敢乱想,在下河院做事,耳朵和嘴巴都得夹紧,听了不该听的说了不该说的后果都一样,轻者撵出门,一年的工钱不发,重者,这沟里怕你待不成。

到西厢房一看,新媳妇灯芯果然不在,命旺傻呆呆坐炕上。看见仁顺嫂,命旺两手挥舞,嘴里哇哇着,眼睛死死瞅住仁顺嫂青布汗褂里紧裹着的高耸的nai子。仁顺嫂骂了句馋死你个短命的,就往外跑,刚出西厢小院,跟迎头赶来的东家庄地撞个满怀。东家庄地破口大骂,反了,反了,这才娶进来几天,不知轻重就乱跑。仁顺嫂刚应了句就是,庄地突地转向她,你个挨猪刀的,咋操的心?跟你说了多少遍,新人进门,要先把礼数、讲究跟她交待清,你吐道了没?(未完待续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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